給孩子的信 (二)：你的棉花糖姨姨 (同場加映：萬里尋姨)

 文章寫於2017年10月31日

棉花糖姨姨 (化名) 這個名字，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棉花糖姨姨是一個很胖，身材矮小，能說簡單廣東話及英文的印尼藉姨姨。因為經濟原因，她斷斷續續的，到海外(包括香港、新加坡等地)打工。於你出生後至你2歲多的期間，他一直在我們家中工作，照顧你的起居飲食。基本上，在你嬰孩時間，除了家人以外，她扮演著一個頗為重要的角色，也可能構成你性格的部份。

棉花糖姨姨是一個廿多歲的單親媽媽，有一個比你大2-3歲的女兒。可能是因為她有一個小女兒，她在見工時，表示她很喜歡小朋友。而事實上，她真的很疼你，也很願意跟你玩耍。在你嬰孩時間，最困難是要哄你睡。而她願意抱著你，背著你直至你入睡。有時，當我們比較晚回家，我們會看到你在她懷裡熟睡。你曾經告訴我們，你很喜歡在棉花糖姨姨懷裡睡覺。我們猜想除了感情因素，還可能是她很胖，睡在她懷裡，像睡在棉花裡一般軟棉棉。

圖片SOURCE: https://lionkingdom.wordpress.com/2014/08/23/%E6%A3%89%E8%8A%B1%E7%B3%96%E7%90%86%E8%AB%96%EF%BC%8D%EF%BC%8D%E8%A3%9C%E5%85%85%E7%89%88%E6%9C%AC/

棉花糖姨姨有一些缺點，就是家務做得不好，跟情緒很不穩定。在她主理家務時，家務經常做得不足，未洗未熨的衣服總是一大堆，家中總有點髒亂的感覺，晚上還會有些曱甴在廚房出沒。而且，她每隔幾個月，情緒就會出現不穩定。當她情緒不穩或者有一晚睡不著，翌日家務會做得比正常還要差。我們因此有幾次都因為衞生問題想辭退她。但因為她一直很庝錫你，所以一直讓她在我們家中工作。

在你2歲多的某一個晚上，棉花糖姨姨又出現了情緒不穩定的情況，而且是歷來最嚴重的一次。她的精神彷彿有點崩潰。我和媽媽跟她了解後，知道了她的前夫要跟她爭奪女兒的撫養權。她表示，如果撫養權輸掉，她也會輸掉她與前夫聯名的一處房產的業權。商討後，我們決定讓她回去打官司，同時給她一筆獎金，條件是她留職至新的家庭僱工上任止。結果因為AGENT多番出錯，新的家庭僱工無法上任，我們轉而決定讓棉花糖姨姨休假至完成撫養權官司，再回來工作。

結果，令人遺憾的是她輸了撫養權官司。在她休假近5周後，她終於返回我們家中再上班工作。在她回來上班後的第4天，我們收到一封來自財務公司的信，就是這封信，讓我們終於無奈地要辭退棉花糖姨姨。

原來棉花糖姨姨在離港打撫養權官司前，以我們的住址到財務公司借了一筆大約等於她人工10倍的貸款，每期的還期額等同她月薪的8成以上。據她所說這筆錢的一半是用來打撫養權官司及向她的前夫，購回一處房產，而另一半是她代另一位在香港工作的親戚借的。她一次性地打破了我們跟她約定聊聊數條的家規中的兩條 — 不可借貸，不可替人擔保。這件事讓我們無法再信任她，也不可能說服家人讓她繼續照顧你。她這筆貸款其實對我們來說不是個大數目，我們曾經多番考慮是否替她局部甚至全部還債，但問題是我們不能確認她還有沒有其他借貸，以及這些財務公司會否對我們造成任何傷害。而且，我們也很難確認她會否因為撫養權官司上訴的緣故而繼續向財務公司借貸。在多番心理掙扎後，我們決定在翌日早上辭退了棉花糖姨姨。

在安頓了你在嫲嫲家中後，我們跟棉花糖姨姨說出了我們要辭退她的決定。結果，不止棉花糖姨姨嚎啕大哭，我和媽媽也忍不住跟她一起哭了一場。世間也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卻有著很多無從解釋的緣份。

這件事讓我們很久也無法釋懷，一來是因為與她的感情，二來是她發自內心對你的關心與愛護，當然也因為自她悲劇般的遭遇。嫲嫲說：「為何那邊的女人總是那麼苦命？她們為了家庭的緣故，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打工賺錢，卻落得家庭破碎的結局。」我們想：換轉我們是她，為了孩子，在走投無路下，我們也許會跟她一樣做相類的決定。

雖然棉花糖姨姨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過客，但我們也希望為你留下一段關於她的文字紀錄，讓你長大後了解她在你的人生中留下的一點點足印。

後記：在你3歲多時，我們到了新加坡探望爸媽當地的親戚朋友。在你主動要求下，我們順道去探望當時在新加坡工作的棉花糖姨姨。原本我們跟她是約在餐廳裡見面，但在新加坡工作的棉花糖姨姨居然迷路了，遲了差不多兩小時才到達餐廳。當你在餐廳前的馬路旁見到棉花糖姨姨，居然像電視劇情節般跑去與她相擁。然後，兩個人臉上流著兩行豆大的淚珠，久久未有退去。畢竟經歷了兩年多的朝夕相處，你跟她相處的時間甚至比跟爸媽相處的時間更多。那種連繫與感情恐怕並非外人能理解的。看得爸媽也忍不住流下眼淚...

<完>

 正值中秋佳節，祝各位節日快樂，惜福惜緣，人月倆團圓！

關於<<給孩子的信>>系列：
爸爸給你的信有些信是關於你的，有些是關於我們的家庭，有些是圍繞著你發生的一些生活大小事，有些是閞於做人處事態度，有些是閞於你的國家，而有一些可能是當你長大後才能看到懂的經濟或財務知識。每一封信都有特定的發出日子，或是以歲數為觸發點，或者以事件為觸發點。比如第一封是"你的名字"很可能會在你學懂去寫自己的名字時給你。每一封信都是爸媽給你的一份小禮物，記載了我們仨的生活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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